作者按:年1月6日(农历冬月廿日)是父亲仙逝二十周年的忌日。仅以此文,纪念我亲爱的父亲。
(我的父亲)
说起耀县的解放曾历经三次。年5月5日和年2月21日两次被解放军攻克,随之又撤出。年4月28日第三次彻底获得解放,而这一次却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战斗。听父母讲,晚上隔着紧关的门窗,听到住在我们院子里的伤兵,在一阵吵吵声、杂乱的脚步声后便静悄悄的了,第二天早上看到住兵的楼上及房间空无一人,一片狼藉,父亲去外面转了一趟,城里城外也未见到一个国民党兵,人们很快便知道国民党失败逃跑了。
随着人民政权的建立,政府领导人民组织生产、恢复商贸,统购统销、繁荣市场,那种扁担客的行业是彻底做不成了。于是父母便决定用有限的积蓄,再借了些钱,在城东买了几亩水浇田,种起了蔬菜、烟叶等经济作物,经过起早贪黑的辛勤劳作,还清了借款,取得了可观的收获。除了时令疏菜及时变卖外,收获的红辣角部分现卖外,剩余的全家动手绑成长串,挂在所有屋檐、楼檐下,象一条条红红火火长龙,晾干收藏起来,削回宽大肥厚的烟叶,运回家用马莲穿成一爪爪,挂满所有房檐和后院搭的晾烟架,同时还借用斜对面胡金贵家若大的后院,搭起晾烟架,烟叶挂满整个后院,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在里边捉迷藏。晾的油干黄亮的烟叶收回一屋子,父亲便把烟叶梗两边朝外,靠墙一层层摞起来,到一定厚度时,前边用木板顶住,上边用木板盖上,再放上大石头压住,然后用草绳捆成长方形的梱子存放起来,日后根据市面行情批发或零卖。父亲一人侍弄几亩不同品种的庄稼,非常辛苦繁忙,尤其是收种时节,水浇地是要翻晒的,翻地是用那种纳铣(长铁铣),一铣一铣挨着翻,非常费力。于是在忙不过来时,便雇用了一位姓霍的单身汉帮工,他家住东塬上,比父亲年长一点,曾和父亲一块耍八条系多年,关系比较好,为人实诚干活勤快,白天和父亲同吃同干活,晚上和爷爷住在一起,忙时中午不回家吃饭,母亲做好饭,爷爷用提盒送到田头,有时带我一起去,我也乐此不疲。为了拉回收获的庄稼、卖菜、拉土送粪方便,父亲买了一辆刚时兴的磅的胶轮架子车,农忙时自己用,闲暇时给别人拉送货物赚点运费。
年,在全国农业合作化的大潮中,耀县城里四条街,也成立了四个初级社,我们家因为有田地,全家连新买的架子车也入了东街农业社。我们等于用积蓄买了一顶城镇“菜农”的帽子,由城镇居民变成了城镇农民。因此后来享受不了国家给居民安排工作的待遇,同时在供应粮油和副食方面也存在了很大的差距,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时这些穷苦老百姓,还是非常感谢共产党领导穷人翻身作了主人,以极高的热情响应党的号召,以主人翁的态度加入了合作社,积极参加社里的生产劳动。这段时间虽然收入没有自己劳作时多,但心情是愉悦的,自己也不用操心种什么庄稼,收成如何,怎么销售等等,只管服从安排干好活就行,父亲那时三十多岁,有的是从小练就的好力气,为人忠厚肯干,日子过得挺舒心。只是心里没有了压力、精神一放松,童年时身体受的摧残,青年时长期的负重远行,给身体造成的许多隐患就逐渐显现出来了,腹股炎,静脉曲张,脚疾等等,尤其是腹股炎热天一犯、大腿根部溃烂、磨的疼痛走不了路,当时医疗条件差,抹点消炎粉,很长时间才能愈合,但是干活一出汗就会复发,父亲非常痛苦。当时母亲要负责一家老小的日常生活,还要兼顾我外爷以及我小舅的穿戴,不能参加劳动,只有父亲一个劳力,待在家里挣不了工分很是着急。但是,解放后的父亲却是幸运的,这时解放军空军来县里招收饮事员,农业社便推荐有专长的父亲去应招,经过政审和体检,父亲和南边巷子里的安德明,樊师,西街的左师以及宋家湾的宋师几个人,被招去闫良镇的飞机场参加了工作。父亲的为人及厨艺很快便得到了认可,由开始在警卫连灶、到地勤灶、干部灶、最后在飞行灶工作。在那里父亲的疾病得到了很好的公费治疗,其间母亲曾带我们兄妹去探过亲。在那里,我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了银灰色的战斗机,父亲称它为“燕子翅”,也见识了飞机发动机试车时那巨大的轰鸣声,看到机尾喷出的强大气流,把跑道外边的野草吹倒好大一片,真是大开眼界。
(母亲与大妹、二妹和我)
大约年前后部队换防,飞机场移师到河南省确山县,此时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三年困难时期,由于自然灾害以及各种因素,由年~年的三年间,是新中国建立以来经济最困难的时期,全国人民都处于极度的饥荒状态。当时城镇居民每人月供27.5斤成品粮、半斤食用油、还有各种副食票,可凭票购物,但也是物资紧缺,经常排长队购买。而城镇农民供应的是各种毛粮,例如玉米几斤、谷子几斤、糜子几斤、豆子几斤等等,好的时候还有麦子几斤,且数量不能保证,最差的是有半年时间,每人月供18斤黑豆一两棉籽油。这些毛粮买回来,就得去有磨子或碾子的人家预约排队,因为这些家原有的牲口都入了农业社,碾磨粮食,就得自己用人力推磨成粉,连皮都拿回家填充饥肠。需要磨面的人多磨子少,轮到啥时候就得赶快去,所以经常有半夜三更,拿着煤油灯去推磨的情况,我也经历过若干次,若急于要吃时,便在石臼里用石杵捣碎,和剁碎的菜叶、野菜,握成团篜熟吃,有时把拣回的籽棉剥出棉籽,在锅里烘热,再用火燎掉棉绒,把烘熟的棉籽在臼窝里捣碎,抓出大壳,把剩下的渣子拌些麸皮和剁碎的菜叶握团烙饼吃,这些东西在嘴里嚼来倒去挽蛋蛋,就是难以下咽,有时咽下去一半用手一拽,它又被整个拽了出来,还有那些带皮的糜子面菜团,吃了拉不下来,憋的人肚子涨,着急了用手抠,没有别的副食和油水,更不敢奢望吃肉了。在我的记忆里就一字“饿”。有一次我坐小凳子和母亲说话,竟然饿的晕了过去,从小凳子上跌倒了,吓的母亲抱着我痛哭流涕,真是往事不堪回首,辛酸滋味泛心头。家有男劳力的,他们可以在黑市上倒腾一些小生意,或把家中暂时不用的“洋布、洋袜、洋碱”等日用品,拿到山区换粮食以补贴口粮,而我的母亲只能用单薄的肩膀,挑起这个上有老,下有三个孩子的困难之家,父亲的工资除了交粮钱和日用开销,连黒市粮都买不了几斤,母亲每顿做饭都用秤称,唯恐当月口粮吃不到月底。我和两个妹妹都曾跟随母亲夏天拾麦穗,秋天拾玉米、红薯、红薯蔓、蔓菁、杂豆、籽棉等等以充饥肠,也去铁道边车头加水处,扫过煤灰,麦茬地里挖麦根,上山割柴以贴家用。父亲探亲回来,看到家人个个面泛菜色,皮包骨头,晚上看见我像搓衣板似的胸膛,细长的脖子挑着个大脑袋,他难过的流泪了,他说不去上班了,要和家人共渡难关。假期超了他人不走,机场打电话到生产大队催促返回。还是深明大义的母亲劝他回去,说,即使不干了,也得去办个手续呀!父亲这才同意去,走时把还把小妹带走了,一方面给家里省了一份口粮,另一方面给母亲减轻一些负担。到一九六二年初,根据中央关于精简职工和减少城镇人口的决定,在父亲多次要求下,他被精简退职回家了。
回到生产队参加劳动,抽空做点小生意,也多次去作扁担客时的山区乡镇,用钱和日用品买、换回粮食,杂粮补贴家用,麦子磨面烙成饦饦馍,或折花锅盔上街去卖,赚点钱再去买粮,麸皮可以充饥肠,父亲为我们家撑起了一片天!随着父亲的回归,国家经济的好转,家人的脸上也渐浮笑容。一九六二年的年中,可爱的弟弟也融入到这个渐复生机的家庭,为这门几代单传的家庭喜添了第二个男丁,爷爷抱着他在巷道里,见了人就喜笑颜开。
(第二排左起第二人为我的母亲,前排正中骑车者为我的弟弟)
可就在家中生活逐渐好转之时,入冬之后,熬过了三年生活困难的爷爷却染病不起。解放后断了大烟瘾的爷爷,本来体质就很差,经过三年困难时期的生活折磨,78岁时更显得是风烛残年了,由于当时缺医少药,医疗条件又差,虽经多方求治,爷爷还是因白喉症加重病情,在隆冬时节去世了。爷爷的逝世使我非常难过,在我心中他是我的保护伞,每当做了错事,面对母亲严厉的教管,爷爷和他的屋子便是我的庇护所。在爷爷的丧事期间,有两件事使我终生难忘。一件事是,在我家井里常年担水的梅家老六梅俊峰,给爷爷送的一副挽彰,梅六爷亲书四个雄浑大字“牛眠吉地”,父亲特别的看重,把它挂在灵堂的显著位置。父亲虽没上过一天学,但他丰富的社会阅历及参加工作后,通过开会学习,也认识了一般生活中的常用字,因此他爱看报纸,什么报纸都爱看,尽管有许多不认识的拦路虎,但基本内容是可以连贯起来的,所以对那副挽彰是深解其意,几次给我说这幅挽彰写的非常好。另一件事是,在这期间,父亲也突发喉疾,令家人万分恐慌。家乡的规矩是老人去世后,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寿衣,入殓后在灵堂停放七天,以供亲友祭奠和给选墓穴定位、打墓留有充足的时间。记不清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父亲突发高烧、喉咙肿痛、呼吸不畅、汤食难咽,竟然卧床难起了,究其原因是,父亲在伺候爷爷重病期,吃了用细粮给爷爷做的剩饭。这可难为了身单力薄的母亲,既要天天应酬前来祭奠的亲友,参加各种丧事仪程,又要安排打墓人员的饭食,以及各种开销,虽有亲友和主事人的帮助,但具体的繁琐杂事还得她操心,尤其是父亲的病情更让她揪心不已,这么大的双重压力,使她愁肠百结、寝食难安。后来在知情人的推荐下,母亲请来了土郎中宋存厚老先生,宋先生问诊后,让父亲张大嘴巴,用他自制的小针刀,刺破了父亲喉咙里已经成熟的脓包,父亲哇的吐出了一碗带血的脓痰,长换了一口气,顿觉轻松了许多,慢慢的体温也降了下来,母亲给先生付了些费用,千恩万谢的感激了宋先生,先生又来给父亲喉咙里喷过几次药面,便彻底痊愈了。后来我看小说白鹿原时,看到书里冷先生给白秉德老汉治喉疾的情景,便想起了当年宋先生给父亲治疗的一幕,使我油然产生了一股刺心的痛。
在迎新年的鞭炮声中,我们一家逐渐淡出了丧亲的哀痛,迎来了年玉兔年的新春,生活渐入常规,父亲以精壮劳力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两个妹妹也辍学在家协助父母,小妹替换母亲照看弟弟,母亲和大妹参加劳动,我已读初中一年级了。这样安稳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父亲又经推荐去了工地的职工食堂工作。所谓的、工地,那是省棉花公司在耀县城北、城东的两条大沟里,修建的棉花储备库,棉花属于国计民生的战略物资,所以储备库对外以代号相称。在大山沟两边的崖壁上,挖凿了多孔很深的大窑洞,用混凝土箍砌,里边可通行大卡车,那时机械化程度很低,施工基本是人工挖掘,板车运土,用人很多,所以在沟口开办食堂,以解决工人及管理人员的吃饭问题,我来国棉五厂工作后,发现五厂食堂科的孔管理员当时就在那儿工作过。父亲在那儿的工作非常出色,待人忠厚厨艺好,每天把内厨收拾的卫生整洁,把烧过的煤灰堆放整齐,隔一段时间清理时、经领导同意我们拉回家,用筛子隔出里边未烧尽的煤核自用,记忆中我曾和大妗子去各自拉过一车,夏秋两季在下午餐后,父亲安排完第二天的工作,在回家途中拐去自留地里侍弄一下自己的庄稼,一直到施工结束就这么平稳的生活着。
工程结束后,回生产队劳动期间,有一件事值得一叙:文革后期清理阶级队伍时,在解放前曾当过国民党县保安队副的一人,诬告父亲给国民党做过事,因此,父亲被按敌特嫌疑人员,集中在药王山办学习班,后根据父亲的申述和提供的线索,外调人员在省公安厅拿到了证明材料,非但不是敌特嫌疑,而且是为八路军办事的有功人员,当天就被礼送回家。
大约在年下半年,梅七铁路建设指挥部,在耀县中学大草场成立,父亲再次被推荐去指挥部食堂工作。梅七铁路,是在耀县城南咸铜线的梅家坪站,引岔溯沮河向耀县西北方向修筑,到达黄陵县的七里镇,主要运输七里镇的煤炭。在这里工作的几年里,是相对稳定而有规律的,父亲的厨艺得到进一步发挥,还带了小郭、小屈几个徒弟。直至梅七线停建,父亲师徒几人转为正式职工,安排在郑州铁路局,西安工程处,临潼大修厂工作。父亲在那里以炊事班长的职位干到退休,工作认真负责,没有发生过任何质量责任事故,还曾经晚上藏在案板下抓住小偷,破了食堂多次失窃的积案,多次受到表扬和奖励,父亲于年满龄退休,小妹按政策顶替去该厂工作。
退休时因无空军飞机场的退职资料证明,工龄无法连续,只能计算梅七线和大修厂的工龄,这样退休金就很低。几经周折,我们终于打听到那个机场的信息,该机场几年前已由河南确山县转场,现在西安的窑村机场驻守,我们真是喜出望外。我开着一辆陕西牌的大轿车,和父亲去了窑村机场,到了场部,许多老同志竟然都认出了父亲,热情的接待了我们,聊不完的家常话,道不完的离别请,父亲激动的竟把来由都忘了。在我的提醒下,才说了寻找部队的原因,因为把当年精简退职的证明丢了,现在退休工龄连不上,领导闻知,马上电话叫来管人事同志,叫他查一下资料,补开一份证明,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留我们父子饭后,我们愉快的返回大修厂,顺利的办了满龄退休,拿到了合理的退休金。
父亲退休之初母亲身体尚健,在女儿不到三岁未能上幼儿园前,父亲曾替换母亲,帮我们在五厂带孩子。因为我们当时只有一间房,并且和另外一家合用厨房,父亲晚上住在车库后边的值班室里,热不透风又有蚊子,父亲没有任何怨言,我每每回想起来都会万分的愧疚。之后父亲和别人合伙在家乡开了个面摊,专卖耀县的特色小吃咸汤面,父亲撕面的技艺,那真是一个绝活儿,汤的地方风味十分明显,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后因母亲的健康状况渐差,她的气管炎、肺气肿、肺心病,失眠、视力下降、一只眼因移植人工晶体失败而失明,父亲只能关停面摊,在家专职照料母亲,同时上午去市场贩卖些蔬菜,卖菜算账时,准确快速的心算技巧比计算器还快,逢年过节前抽空做点时令小生意,其实赚钱是次要的,这是他的一种乐趣使然。母亲在我和大妹处间断住的多一些,父亲只是在母亲身体好一些时,也来我和大妹家短住。父亲年9月期间,在大妹家住时,我厂车队的高胜利开解放牌轻泡车去上海送货,返回时在南通拉货。这是辆双棑座的大头车,我去接来了父亲、和妻子女儿跟车去上海,在上海、南通、杭州、苏州、常州、南京、合肥几地游览小住。同车还有一位负责提运的回民朋友,名叫马迁、外号“疯子”,能说会谝,一路上逗的大家笑声不断。父亲的兴致很高,在住宿和行车时给我们讲了他的许多经历,我文中所写的内容,除了母亲给我讲的外,大部分都得益于这次旅行中的所谈。事后很长时间他们还互相牵念,我回家父亲还经常问“马迁、胜利咋样”,我回厂胜利总是问“老爷子可好”,马迁必问“任师哎~老八路最近好着哩吧”……
年父亲突然腰腿抽着疼,我便把他接到西安治疗,因为我是腰椎间盘突出症的长期患者,便觉得父亲和我是同病,医院,医院,西郊医院多次治疗。服药、贴膏药、牵引、小针刀等各种疗法,怎奈只能缓解,不能治愈,更糟糕的是迁延时日,却把胃肠治出问题了。于是大妹两口,便把父亲接医院住院治疗。医院住院期间,我曾通过朋友接来军大二院的一位教授趁晚上偷偷给父亲诊视。诊视后,该教授建议我们将父亲转去二院住院治疗,可是二院暂时没床位,加之考虑到父亲住院护理的问题,转院的设想也就没有实施。父亲医院住院期间,大妹一家人是出了大力的,每天送三餐饭,晚上陪护,外甥、外甥女也经常去送汤送饭。后期父亲病情加重,我们其他姊妹三家去轮流陪护。有次我陪父亲去做了胃镜检查取样,胃镜检查结果显示父亲可能患有胃癌,取样活检的结果,要过两天出来。其实,父亲的病情当时已经非常严重了,不能下床、几乎不能吃饭,靠吊液才维持了一段时间。年12月19日(农历十一月廿日),上午我跟大夫去取活检报告单,快回到父亲住的病房时,突然发现大夫护士急匆匆往病房跑,我顿觉有不祥之兆,赶进病房看见大夫正给父亲的心脏做电激,我的头嗡的一声,心也顿时觉得缩成一团,眼睁睁看着大夫抢救了好长时间后,把器械收了起来,轻轻的告诉我们说:人不行了,我们哇的哭了一声,便被阻止,医院的病房,不允许大声哭啼。就这样我吃苦受累的父亲,在这里走完了他七十八年的坎坷人生历程。
父亲平时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对人有点面冷,但却是一个心中有数的人,他对子女的关爱很少言语表达,却总是用无言的行动传递出来。他一旦得知我们要回去,总是到大门外翘首以盼,见面后和孩子们打声招呼,便给我们准备可口的饭菜去了,我们离开时,他总是提前给我们采购好要带的东西,当然,这也离不了母亲的筹划。特别是过年时,给我们提前准备好各种篜碗,每样都是好几个,还有年馍和各种馅的提花包子,尤其是非常美味的大油包子,卤好的猪头肉,炖好的杏仁海鸡,肉丁辣子酱,还有用大油、羊油、牛油、杏仁、清油炒面,调料粉熬的油茶碗砣。父亲的秘制调料粉,那简直也是一绝,父亲有自己的配方,去市场选购多少个品种,各是多少,按比例配好,在家用平底锅炕干,然后用铁碾槽脚蹬着碾成粉,给我们用大口瓶装好,那个香味现在任何五香粉、十几香都只能望尘莫及,遗憾的是我们只知享用,却没有人向父亲请教、继承这个秘方,以至于现在失传了。还有选购回红辣椒角,也是炕干碾成面,装瓶准备好,以便我们走时全部带回。每年夏季家乡的名产蒜苔、大白蒜也给我们选购好,再烙好几个折花锅盔,我们不能回去取时,他便给我们送来。这些美味随着父亲的离去,都成了绝唱,只能回味再也无福品尝,但每每想起,都觉得馋涎欲滴回味无穷。永别了!父亲味的篜碗、海鸡、包子,辣子酱、油茶、秘制调料面、特色篜饺,这些都曾经是我们丰富的物质享受。
父亲的去逝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念想,他那温厚诚实、耿直不曲的品德,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精神,艰苦朴素勤俭持家作风,以及他曾教育我的许多警言(例如他说“有多余的钱办点实事,甭都存在银行里,存钱等于把油存成水啦。”“甭和人打官司,打官司是把一个钱掉到井里,用十个钱捞。”“人干事要有狠心,遇到难处,宁愿挣死牛也不能打住车。”“要节约粮食,掉在桌子上一块馍渣都要拾着吃了,那可是几颗麦粒磨的面才能蒸成的。”不一而举。)都是我们永远的精神财富。
今天是父亲仙逝20周年忌日,仅以此小文,回忆父亲丰富阅历中,我所记忆的点滴,对我是一次心灵的救赎,对后代是一个交待,对父亲是一回深深的缅怀。愿同冢的父母在极乐世界安好,愿你们的精神在我们和后辈心中永生!
后记:
今天是农历丁酉鸡年十一月二十日,(公元年元月6日),是父亲仙逝20周的忌日。我在老伴的陪同下,冒着飘飞的雪蝶,踏着一尺多厚的皑皑雪毯,迎着朔风上行到父母的坟前。用缅怀父亲的小文于以祭告、焚化,再用祭品于以祭拜,圆了我近半年的心愿。昨天我们几经周折,终于在大雪暂停间隙顺利的抵达铜川新区,弟、弟媳两口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并且帮我们又准备了一些祭奠用品。我们有多年户外登山积累的体能和经验,以及必备的登山靴、冰爪作安全保障,弟媳又给大塑料袋让包脚,保鲜膜裹小腿顺利的完成了此行。仰望着高耸2.8米、镌刻着父母简要生平的碑头上的积雪;护卫坟塋的高大柏树树冠上的积雪,本想清扫一下,转念一想,这洁白如玉的积雪,象征着父母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生活的一生;护卫坟茔的柏树,在雪压下挺立的树冠,象征着父母亲在艰难困苦压力下不低头,肩负重担不弯腰的品质,还是让它们保持洁白自然的形态吧!日后随着春暖花开,让融化的洁净雪水,来洗涤丰碑上的灰尘、滋润柏树茁壮的成长吧!有老伴的陪同真好!有家人的支持和帮助吾心足矣!父母亲,戊戌年的清明节再来祭拜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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