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田人归属感的变迁
——基于中原油田的社会调查
清华大学机32班郭九明
[何老师点评]
郭九明同学就身边人展开调查，方便可行。他采用了简单的问卷调查和个案访谈等调查手段，对油田人的归属感这一个他非常熟悉、既有感情又有困惑的问题进行了较为全面、深入的描绘、比较和分析。
这篇报告优点在于问题明确，对数据的分析能围绕问题抓住重点。不足在于没有对问卷调查的基本情况进行交代。发放了多少问卷、调查样本是否具有代表性等等这些问题应该在简介或脚注中进行简要交代，以便读者判断论证和结论的可信度。
在交通条件、乡土观念和建设需要都飞速变化的当代，大范围移民已不再是新闻，自发性的农民工向城市迁移，计划性的南水北调库区、三峡库区移民都曾登上报端，成为人们讨论的话题。但在数十余年前，也有这样的移民潮，出于国家石油产业建设的考虑，将已建成油田的职工大规模调往刚发现的新油田，称为“石油移民”。
对前面所述的几个移民群体都有不少的调查研究，但对于石油移民的社会调查则明显偏少。对于油田移民归属感和归属意愿的调查，尤其是对老一代油田人和新一代油田人状态的对比，滴水见太阳地反映了国企改革和经济发展大背景下的人群观念转变。对于未来的移民工作和油地关系建设、国企招工改革也有着重要的参考意义。
本次社会调查主要通过问卷和采访进行，进行时间为年1-2月，在河南省濮阳市中原油田进行。接受调查的对象包括中原油田的老中青三代居民，从退休工人到学生均有，希望得出客观真实的结论。
调查报告从地理背景、历史背景、新生代油田人与老一代油田人的思考和选择来描述社会现象，并分析了造成观念转变的社会经济因素。
1.中原油田简介
中原油田全称为中原石油勘探局，位于河南、山东两省交界处。总部[1]位于濮阳市城区东部，各二级单位生活基地[2]分布在在河南、山东两省的6地市12个县。
由于石油资源分布的不确定性，含油地址构造往往分散在不同的行政区划内。中原油田的主要工作区东濮断裂带北起山东莘县，南到河南兰考，面积约平方公里。8.6万员工和24万职工家属分布在狭长的琵琶形地域上，依附散落分布的油井存在的采油厂、钻井公司作为聚居点，大致相当于镇的规模，如同移民新村嵌入当地的文化圈中。
根据地理位置和文化认同，中原油田人可将自己归属于生活基地所在地、油田总部所在地[3]、移民前所在地[4]，亦可以中原油田这一跨地域的组织作为归属感来源。
2.老一代石油人的归属感
2.1.历史背景——移民城市
中原油田是中国最年轻的油田之一，也是中国最后一次计划性石油移民的成果。
年9月7日，位于濮阳县境内的濮参1井在南阳油田技术人员的钻探过程中发生井喷，拉开了中原油田大规模会战的序幕。
当时中国已经成功建设了大庆、长庆等一系列大型油田，积累了丰富的开发建设经验，有了相当规模的人员队伍，因此加快新油田建设步伐的一个重要途径，就是成建制调动建成油田人员参与会战。仅从年中原油田试采到年末，就有江汉油田调入人，长庆油田调入人，南阳油田调入人，零星调入人。
老一代石油移民大大加快了中原油田的建设，使一片芦苇荡在十年间成为了石油新城，但也造就了油田与地方的文化隔离－－成建制的外来石油工人组成了有独立卫生、教育、甚至是独立公检法系统的大型单位，一切都可以在单位和社区内部解决，因此油田移民并没有强烈的融入移入社会的需求。地方与油田的联系不多，使得原本就比较分散的油田单位更加像当地的“文化孤岛”。
最为明显的表现是语言。
在问卷调查中发现，84%的老一代油田人，%的新生代油田人惯用语为普通话，即使在餐厅等非工作场合采访时，听到的交流语言也多为普通话。这是因为，会战时的工人来自全国各地，使用的方言不一，为了避免出现交流困难，油田工作人员选择普通话作为工作语言。尽管中原油田已经落户濮阳三十余年，绝大多数油田人仍然讲着与濮阳方言迥异的语言，即使是进入油田系统的原住民也是如此。
语言认同是归属感的一个重要组成因素，在独特的语言环境下，这些石油工人也有与当地原住民截然不同的归属认同。
2.2问卷与采访分析
问题：您认为自己的故乡是？
从这个问题的统计结果中可以看出，老一代石油移民对于自己的故乡归属感的认识，仍然有一定的惯性。
故乡归属感来源于独特的风俗文化、乡土人情和大家族的亲属关系。但是这个移民城市缺乏这几个因素。普通话取代了濮阳当地的方言，来自全国各地的风俗、食物冲淡了当地的文化生态环境，而家族早已在移民之初被分隔在了其他的油田。再加上油田落户之后时有发生的一些油地矛盾，和新建的条件尚差的小城，让非原住民的“油一代”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割舍“故乡”的情节。
归属感与归属意愿互相影响，由于自己曾经的迁移经历和油田带来的种种福利，在青年时期，老一代油田人的归属意愿方面呈现出比较“纠结”的状态。伴随着他们青年时代的，是市场经济的浪潮，“稳定”和“机遇”的选择在此交锋。对于“年轻时是否想过脱离油田体制，做创业、外出工作等尝试”，回答“是”的人占到了76.92%。
但现在，不管当初的想法如何，老一代油田人大多没能走出去。年近半百的他们仍然在油田八十年代的办公楼里填写我的问卷，并且，相当一部分人希望孩子能进入油田系统，趁着油田子女招工的大门尚未完全闭合，找一个“吃喝不愁”的稳定工作。尽管意识到体制内的工作不是唯一的选择，对稳定的依赖仍然压倒了一切。
对于老一代油田人走出体制的犹豫，也有其原因——“油田”曾经是令他们骄傲的标签。当上石油工人，就象征着能“吃一辈子饭”的铁饭碗，全民工的身份，代表了象征着“干部”的普通话、油田统一修建的住房、油田系统内稳定的工资和“工人阶级”的荣耀。即使是在国企改革后，石油产业作为支柱产业，仍然有超出其他国企的待遇。
从老一代油田人对自己退休后的归属意愿来看，他们选择了留在中原油田。与常见的“叶落归根”思想不同，“中原油田”也给他们的归属意愿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这种归属意愿的“随遇而安”现象，也是来自石油移民漂泊迁移的经历。他们的一生，可能有过在好几个油田工作的经历，如同一颗镙丝钉，何处需要就拧在哪里。不管是河南濮阳，还是甘肃玉门，亦或是黑龙江大庆，都不是开始亦不是终点。匆匆而过的地域可能无法让他们产生故乡的认同感，但“油田”这一涵盖了地域、工作、与生活的归属，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纽带。如同歌曲里所唱的“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我们的家”，他们对于每一个地点可能都是过客，但他们工作于何方，便扎根在何方。这也是大建设时期奉献精神的写照。
3.新生代油田人观念的变化
3.1社会背景
新生代油田人指会战以来在此定居的第三代，年龄大多在25岁以下。这一群体正处在离家求学或工作的阶段，在离乡的特殊背景下，归属感问题凸显；在对未来人生作出规划的特殊时期，此时的归属意愿将成为影响其未来归宿的重要因素。
伴随着新生代油田人成长的，是国企的改革与经济形势的变化。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过程中，一些深层次矛盾严重影响着油田的发展，导致各种减收增支因素增多，在效益压力增大的情况下，中原油田也开始转变其生产方式，在“走出去”中求生存。如加大了与石油开采相关的周边产业（炼油、化工、运输、地面工程建设等）的发展，同时外派勘探队，与十几个国外公司陆续签订了合作协议，并在苏丹的地区取得了风险勘探开发权，在埃塞俄比亚，巴基斯坦等国派遣了技术人员进行技术服务支持，实现了再盈利。
广为人知的“包分配”制度也在新的时期逐渐受到挑战，年7月12日，国务院就发布了国营企业劳动用工制度改革的四项规定，根据这些规定，子女顶替制度被废止了。
在油田这一特殊企业，“接班”制仍然以特殊的方式延续着[5]。体制不再包办一切但油田子女仍然能优先获得油田的工作岗位，只是对院校和专业做出了一些要求。这样既是一种平稳过渡的渐进手段，也是对于油田人的奉献体制做出的妥协。
但是，进入21世纪后，激情迸射、高歌奉献的遥远年代，与推崇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当下时代发生了对撞，在油田对工人素质要求提高和外界舆论的监督等多条件的作用下，这扇门已逐渐闭合。
3.2问卷与采访分析
根据问卷调查结果，新生代油田人中，濮阳本地后代和外来石油移民后代大概各占一半，由此可见，虽然油田系统相对封闭，但移民与原住民在三十年间仍然进行了规模不小的交流与融合，中原油田的本地化还是比较成功的。
但是，在归属感问题上，两个群体有着泾渭分明的差别。进入油田系统的当地原住民基本没有归属感疑惑的问题，在他们看来，油田，濮阳，故乡这三个概念是重合的。
但对于占多数的油田移民后代来说，归属感疑惑问题则是比较常见的，采访的一位同学说：“说自己[6]是山东人也不对，是东北人也不对，是濮阳人可在这里一个亲戚都没有。”只会说普通话的新生代油田人们，在追求“故乡情怀”的当代，却无法界定自己。这种归属感疑惑，与目前的工程移民不同。工程移民能否融入新的社会、产生稳定的归属感，与经济发展，也就是“搬得出，稳得住，能发展，长期能致富”有关。而石油移民的归属感疑惑，是在移民群体来源复杂又群体庞大时的伴生产品，情况与在城市长大的外来务工人员移民子弟类似。
因为没有在故乡成长的经历，“油三代”回到父母的故乡，也就是自己被“分配”的籍贯时，对当地文化的陌生与隔阂，让他们无法对自己的故乡产生归属感。对于成长的濮阳来说，由于油田和市区明显的界线，他们体验的也并不是濮阳生活，方言、庙会都和油田的生活隔着一层纸。对于濮阳的地方史与地方特色，他们并不比刚来此地的父辈与祖辈知道得更多。因此，“我是哪里人”的归属感疑惑凸显。
比起几乎整个职业生涯都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单位，甚至同一栋办公楼度过的父辈，新生代油田人在目前这个规划去向的时段，显得更为活跃而敢于闯荡。
从图表中可以看出，在新生代油田人中，很多人愿意尝试出国、创业等不确定性大的选择，而相对应的，几乎没有人希望再回到油田。但是一半以上的人仍然希望选择体制内的、稳定的工作。本身对于“稳定”的追求、在外部“找工作难”的困境、父母的期望等多重因素的作用，仍然可能让他们回到油田，如父辈一般进入石油围城。具体前景如何，仍要看国企改革的深化程度。
3.3新生代油田人离心力较强的原因浅析
不久之前，大庆油田的子女招工风波引发了不少北京治疗白癜风哪间医院权威北京治疗白癜风得多少钱